【all黄】辰冕 · 玖

[all黄]辰冕 · 玖

辰冕

叶黄/喻黄

 

叶黄篇:第一章    第七章

喻黄篇:

 

 

第九章

 

 

战争已经开始将近一年,禁卫军和边城战士名单急剧缩减过数次,兵役宣传终于发到镇上,小镇上的居民用犹豫的神情研读,窃窃私语,惶恐的神情可见一斑。

 

喻文州越来越多地被人叫住,询问战事何时会结束,担忧之色溢于言表。喻文州精通星象占卜,他能预言雨水和干旱,但喻文州此时却摇摇头,不再开口。蓝雨归于教会直接统辖管理,大陆上停战区域之中蓝雨自然名列其中,水源守护者和主教继承人都在此地,本该隔绝在这些事情之外,可消息传递就如瘟疫,每个人都在忧心忡忡祖国的安危,那种情绪悄无声息地就弥漫了全镇。

 

“文州。”

 

晨祷结束之后,黄少天去水源找坐在榕树下温书的少年,声线比前几年要冷静许多,平静之下埋藏着锐利。

 

喻文州听到呼唤,只是抬手朝后摆了摆。黄少天看他敷衍自己,趁他不注意狠狠掼倒他,强硬占在他膝头,脑袋很用力地顶着喻文州的袍子,沾满了草屑骨节分明的手去抓喻文州的书,还装模作样地大叹了口气。

 

喻文州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,就把这个小猎豹一样的少年摸得跟猫一样乖顺。

 

黄少天半阖着眼享受了来自好友的善意,这种时光随着二人的长大越来越少,上一次他这么直白地撒娇的记忆已经模糊,他翻了个身,把脸埋在喻文州的大腿上,斟酌着如何开口,就听喻文州很轻声地问他:“干坏事才叫上我。”

 

喻文州终究是喻文州,黄少天很用力地点了点头,忍不住笑了,支起上半身来:“对,我要你陪我去偷点东西。”

 

“偷什么?”喻文州把书放下,在日光下见到黄少天整整齐齐穿着圣袍的感觉还是很好,好到可以让他一时忘记两个月前摇摆不定的漆黑中暧昧的喘息。黄少天抱住他脖子,赖在他肩上絮絮叨叨,“药酒,纱布,止血粉,绷带,酒精,还有吃的,干净的衣服……”

 

喻文州点了点他脑袋:“上个月库房里就缺得厉害,我卖了一对月光石才给你补漏,现在你还要多少?”黄少天没顾上回答要多少,眼睛先睁大了,气急道:“你卖的哪一对啊?你怎么不跟我讲啊,我这里宝石很多,送你的都是最好的,你怎么能转手就卖了!”说着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紫水晶,质地通透,浑然一体,日光下清澈得能看清承在下头的掌心纹路,倒映着他琥珀色的眸子。

 

黄少天不满地继续说:“都是最配你的,我这么认真给你挑,文州你太伤我心了啊啊啊……”

 

“你就像龙,还是雌的。”喻文州低声说,有点庆幸他这次掏出来不是蓝宝石,那一枚落在酒樽里的蓝宝石至今都会在他梦中出现,“没见过你这么喜欢这种闪闪发亮的东西的男孩子。”

 

“哪里闪闪发光。”黄少天对喻文州看轻自己品味很不满,“你看,阳光落在上面都不刺眼,全部收蕴在里头,也很纯净,旋转之后还会跟着更改差不多有六种颜色,你看现在就要更淡了,木槿色,这是缬草,我觉得锦葵还算配你了。”他炫耀宝石,二指掂着转动,光芒落在宝石上,盈盈光晕,折射着天际的颜色。

 

喻文州看了一会儿,很诚实地说:“我只看出紫色。”

 

“……不喜欢就算了,其实我也觉得不够衬你,只是看它干净。”黄少天随手将宝石扔到相隔不远的水源中,那块宝石瞬间消失了踪影,喻文州阻拦不及,屈起食指刮了一下挂油瓶一样的唇珠,“脾气越来越坏了,我哪里有说不喜欢,只是你给我这么多,你自己不留吗?”

 

“我看过书,书上画守护者的王冠和权杖都美得不可方物。”黄少天坐起来,很认真地把喻文州的脸捧到面前来吻他的额心,“文州,你是我的圣光。我想把全世界的珍宝都给你。”

 

暗香疏影,芳草未歇,竖琴铮铮涂徐,他们做了个异常漫长的吻礼。

 

 

 

吻完换衣去仓库,黄少天给喻文州系上斗篷,拼命叫他把脸埋低一点,说太明显了,没有一个猎户家的孩子会有这样光洁白皙的脸,喻文州随手一巴掌把烟灰抹在这个五十步笑百步的家伙脸上。黄少天瞪他许久,还是没忍心下手往喻文州脸上抹,最后气哼哼地把物资背上,昂首阔步地走在前头引路,喻文州唇角含笑,替他背过一半。

 

伤兵比喻文州想象的多,之前的破庙空旷的前庭全部躺满了城墙守军的盔甲,杂草被草草清理了一些方便人就地休息,露出光秃的土面和青砖,四十多人混在一起操着嘶哑的声腔,咒骂外敌的声音最多,还有讨取溪水和食物的叫嚷,估测彼此痊愈归队的时间。

 

喻文州有些恍如隔世地立于神庙门口,两年前叶秋也是这样一身光烈血色地冲进了他们的生活。

 

黄少天神采飞扬地同他们大多数人打招呼,有人离门口很近,朝喻文州看过来,友好地笑笑,抛过一枚甜果来:“夜雨的朋友?我叫郑轩。”喻文州猝不及防,瞬息之间给自己想了很绕口的名字。同时自己也被自己蠢到了,只有笑着转移话题:“伤口都包扎好了吗?现在战事情况如何?”

 

郑轩愁眉苦脸:“压力山大,有三分之二的国土都受教会断斧的宣言,皇族那边命令我们守住边界城墙,可没有物资,没有干粮,没有士兵,只有空谈的誓师和苍白的地图,没有人知道我们在流血,没有人在乎我们是在白白送命,索克阁下,我是个战士,除了冲锋陷阵之外,其他无能为力了。”

 

言辞间的情势称得上惨烈,语尾哀叹,手臂吊在破烂布甲的胸前,绷带灰白赤红夹杂,可他一双本该死灰般的眼里依旧流露出不屈的生命力,郑轩望向黄少天忙碌的背影,忽然道:“可有的时候,我觉得命运也是有转机的。”

 

黄少天一无所知地对着周身的伤兵微笑,他金发全部扎束起来,露出光洁的额头,这个向来娇惯着宠大的少年一丝不苟又干脆利落地照顾伤兵。

 

发现郑轩在看他,黄少天一手拿药粉一手拿水囊,很是精神地跨过两三个伤者:“别胡说,吃过药你的热度就会退,脑子也就清醒了。”

 

“什么时候反战的热度退了,才是我真正期待的清醒。”郑轩嘟囔着,用完好的另一只手把粉末倒进嘴里,灌下水,“我明天就不用吃了,你给别人留着吧。”

 

黄少天笑笑,喻文州觉得嗓子堵得厉害,他抬眼望去,殿内那一排伤重沉睡的人与轻伤患者分割在两处,下午的光落不到他们脏污的脸上,诸神慈悲不照,圣殿光芒亦不及,他们安静的,滚烫的,睡在那个曾经燃着一堆小小篝火,曾经弥漫着热黄油的杏仁味的殿堂里,耳畔仿佛还能听见叶秋正在用烟杆敲着铁盒,带着难以言喻的眼神,嗓音质地温而有力地吟唱一首关于战神的赞美诗。

 

喻文州掏出一条厚实棉毯,跨进殿里,轻轻地盖在一个看起来有些冷的士兵身上。

 

直到快要落日,喻文州要回去做引教众作晚祷,黄少天忽然把他拉到庙外僻静处,口气匆匆:“文州,你晚上要过来……路上记得怎么走么,你一定要过来。”

 

半夜的时候,溪水潺潺,树叶暗影,喻文州如约出现,黄少天前去迎他,他把包裹交给黄少天:“少天,我想过了,在祭典日之前,我们交班放哨,你做完晨祷过来照看,列清单,需要什么我去邻镇买齐,然后晚上我会过来夜哨,你得回教会睡觉。”

 

黄少天眼神沉静,说先不说这个,他拉着喻文州的手,从后门走到庙堂最朝北的一个厅堂,穹顶已经彻底断裂,玻璃裂口这样锋利的表面也被雨水冲刷得凹凸不平,从天幕洒落的星光是唯一还称得上人间景色的部分,而星光跳跃的青砖上,陈列着两具身躯残破,没有任何生命力的尸体。

 

当中一个还盖着喻文州给他的毛毯。

 

喻文州头脑里轰地一响,倒退几步,大口喘气,他压抑住剧烈的心跳,抓住腐朽的门框,指甲留下一道道深刻的印子。

 

黄少天脸上出现一种平静的奇异神色,他捡起地上的一把铁锹递给喻文州:“不能放他们在这里,剩余的人会生病的。”

 

森林里曲径通幽,喻文州选了一处傍河月光所倾的空旷地,下了第一铲。他沉默不言地挖出半人那么深的坑,黄少天也跳了下来,他们都不是很擅长做这种粗活的人,喻文州有几次想开口让黄少天休息一下,可那个少年挺拔地站在这个草草挖就的坑里,眼神凌冽,他没有说出口,只是继续挖,直到两个坑全部成型。

 

埋葬了那两个人,黄少天在溪边洗干净脸和手,看见喻文州手上起了水泡,他帮他揉捏着关节,避开了那些会疼的指根,凑得很近,呼吸微微不稳,像是终于从那段潦草的葬礼中回过神来:“文州,你能不能给我讲讲……为什么教廷不让他们这些伤兵进入我们的镇子?我所信赖的主,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世界?”

 

主教继承人背过千百篇诵章,他的眼泪被视为上帝对教众的救赎和恩赐,此刻滚烫地流下来,全部溅在喻文州的手背上,他低下脸埋进喻文州的手掌,模糊地哭泣道。

 

【王朝更替和我们无关,异族,同族,姓氏,荣耀,对我们没有意义。你专心侍奉上帝,上帝也将赐福于你。】

 

【有的时候,我为他担心,他没有经历过磨难,对这个世界充满不该有的好奇,火中取栗终有一天将灼伤自己的手指。而我不得不承认,这是他生来的缺憾,也是我的罪责。】

 

诺亚的六月,塔顶看暴雨倾盆,主教第一次把触及核心的关键教给了这个聪明的守护者,主教选择喻文州成为守护者,守护水源,守护教廷,守护黄少天,他相信喻文州会比所有人都明白,黄少天的未来与教廷的未来休戚与共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

 

 

 

喻文州捧着他的热泪,感觉到塔顶隆隆雷声,复在耳畔响起,宿命一般地沿着骨骼钻入冰寒的内心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待续

上周我没做到更两次,对不起!

不过我克制住了开新坑的冲动也是种胜利了

评论 ( 13 )
热度 ( 283 )

©  | Powered by LOFTER